在北美，英帝国的十三个殖民地和法国的新法兰西控制着大西洋沿岸地区，英法两国从1600年初便开始在那里争夺主导地位了。18世纪中叶的"七年战争"期间，帝国竞争达到高潮。英法两国对抗的焦点是争夺进入宾夕法尼亚边疆之外那片诱人的广阔土地的入口。18世纪英法帝国这番争夺事实上是在为北美的未来而战：哪个帝国赢得塑造这片大陆的权利，哪个帝国就会蓬勃发展。1759年夏，在圣劳伦斯河的两岸，18世纪英法帝国之战中最著名的“魁北克亚伯拉罕平原战役”打响了，它一锤定音，生动地重演了英法之间不断反复的冲突模式。

图1：亚伯拉罕平原战役过程

亚伯拉罕平原战役：英军凭此一战扭转战局，夺得“七年战争”胜利筹码

自1756年英帝国向法国宣战以来，“七年战争”开始打响。然而在战争初期，英国进军新法兰西的企图却屡次受挫。直到1759年初夏，英国人的一次进攻沿着圣劳伦斯河下游进入加拿大，到达法军重镇魁北克城，英法两国打响了“亚伯拉罕平原战役”。整个夏天，英国人在河畔安营扎寨，围攻悬崖之上那座重兵防守的城池。

1759年9月，英国指挥官制订计划，从上方袭击魁北克，并借此诱敌出城，在北部的亚伯拉罕平原决一死战。这是个大胆之举：法军城坚崖陡，英军人少势单。但如今围城三月，是时候采取这样的行动了。1759年9月12日晚，一支英国的小舰队静悄悄地横穿危机四伏的圣劳伦斯河，有将近5000人上岸，排成一条细细的红线，爬上高耸的悬崖。

图2：加拿大魁北克区域示意图

太阳从一片低低的雾霭中升起，浸水的黑色土壤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湿气浓重，但雨已经停了：这是个开战的良辰吉日。魁北克城厚重的石墙之内，法国指挥官蒙特卡姆侯爵一夜无眠，他夜里曾听到炮火声，知道麻烦就要来了。早上，他集合队伍列队出城，一探究竟。英国人或许已经逼迫几百人爬上了悬崖？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在他前面不到一英里的地方站着一整支英军，数千人身穿红衣，就像浓雾中的信号灯。

此时，法国军队除去进攻，别无选择。十点钟，法军冲锋，却在距离英军阵地仅仅40步的地方被一片枪林弹雨打退了。待硝烟散去，英军踏过满地横陈的尸体开始了反击，因混乱和恐惧而不知所措的法军当着英国人的面四散而逃。"他们跑啦，看他们逃跑的样子！"一个英国士兵喊道。"从来没有哪次溃败像我军那样彻底。"一个法国人如此报道。当晚九点，法国人开始撤离加拿大魁北克城，把这座原属于法国属地的城池拱手让给他们的英国对手。

图3：亚伯拉罕平原战役示意图

历经数月甚至数年的苦心经营，几个小时便烟消云散。法英两军指挥官的性命也是如此。法国指挥官蒙特卡姆侯爵在战斗后期身体中弹，被人抬回城里。他血流如注，却说："这没什么，没什么。"他在撤军的漫漫长夜里奄奄一息。用历史学家弗朗西斯·帕克曼的话说，翌日，他的葬礼"也是新法兰西的葬礼"。

在魁北克城外的亚伯拉罕平原上，年轻的英国将军詹姆斯·沃尔夫想要以一种更加荣耀的方式死去。他在法军阵前带头冲锋时，手腕被一颗子弹炸得粉碎；但他仍身先士卒，直到又有两颗子弹击中了腹部和胸膛，这才倒地。

图4：英国沃尔夫将军指挥作战示意图

一些英国军官说，前一夜渡河之时，沃尔夫将军背诵了托马斯·格雷的《墓园挽歌》。倘若果真如此，其中一句诗想必尤其荡气回肠："荣耀之路只会通向坟墓。"一语成谶，正当属下在他身畔冲向胜利时，沃尔夫却在战场附近断了气。

英国沃尔夫将军在魁北克城外亚伯拉罕平原战役的胜利是大英帝国史上的盛大场面之一，英军凭此一战便扭转战局，夺得“七年战争”胜利筹码，实属罕见。而且就像很多为人称道的胜利一样，它之所以令人兴奋，部分原因是此前一系列令人消沉的失败。如今战事已届三载，英国人总算有值得庆祝的功绩了：赞美和感恩祈祷之声四起，教堂响起钟声，烟花绽放。沃尔夫赔上性命的英勇表现通过民间歌谣、舞台剧、出版的第一手资料和画作等形式被赞扬、被传颂。

图5：英法“七年战争”示意图

“七年战争”对英帝国有何影响？

"七年战争"对英帝国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这两个重点：①这是一场英法两国争夺帝国势力的战争；②这是一场英国人高奏凯歌的战争。英国赢得了“七年战争”的胜利，标志着现代英帝国全新殖民时代的开始。

如果必须为现代大英帝国的诞生宣布一个时刻和地点，那应该是在"七年战争"期间分布广泛的争夺之中。"七年战争"的很多后果都有历史久远的前因，如大英帝国爱国精神的强化等。而由"七年战争"引发的诸多变化，在某种意义上也不过是为即将到来的大革命-拿破仑战争那些划时代的动荡拉开了序幕。然而，"七年战争"仍旧是英法两个帝国历史上的分水岭。

单从领土范围上来说，英法七年战争也超过了此前的冲突。1689年以后，英法两国已经打过三场漫长的战争，战火从欧陆逐渐蔓延到海外。但"七年战争"是英法两国迄今发动的最凶猛、最昂贵，也最广泛的战争。它们在各地交锋，从蒙特利尔到马提尼克，从西非的冈比亚河口到南印度突如其来的外露岩层。而英国几乎在各地都捷报频传。

图6：英帝国首相“老威廉·皮特”画像示意图

英国胜利的规模甚至令获胜者都感到吃惊，把爱国精神作为口号四处宣扬的首相老威廉·皮特称1759年是他的奇迹之年：在这一年里，英国沃尔夫将军在魁北克城外亚伯拉罕平原战役的胜利就确保了英帝国在加拿大的统治地位；法国海军被击败，英国赢得了进入地中海的通道；而在汉诺威的明登，英国军队协助取得了最难能可贵的功绩，对法国取得了一场决定性的陆上胜利。

不到一年之后，埃尔·库特爵士以其在南方文迪瓦什的胜利，继续在印度大败法国。美洲、欧陆，以及印度：英军赢得“七年战争”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落入英国之手，而法国则因此而蒙羞。

图7：“七年战争”后，英帝国对印度殖民侵略示意图

但胜利自有其代价。《1763年巴黎条约》和平签署之后，英国面临着一个比以前面积更大、费用更高，也更鞭长莫及的帝国。必须找人手来保卫它，英国定期去自己的边疆和殖民地寻找这样的人手——苏格兰、爱尔兰、美洲，并越来越多地在印度招人。必须找到为此支付开销的资金，英国也指望殖民地来付这笔钱。1765年通过了臭名昭著的《印花税法案》，在十三殖民地对印刷品征税。1767年，又针对英国从美洲进口的各种物品征收“汤森关税”，包括迅速成为帝国贸易的大宗商品以及英美人士的必备上品的茶叶。

英国辩解说这些关税在部分程度上是要求殖民者为其自身受到的保护而出资，但在某些殖民者看来，这些苛捐杂税似乎比东方帝国暴君们的专制手段好不到哪儿去。如果说"七年战争"为英国赢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帝国，那么它也触发了财政危机，导致十三殖民地在不到20年后与之决裂。

图8：“七年战争”后，欧洲各帝国地理区域产生了变化

"七年战争"对大英帝国的地理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为英国赢得了世界各地的重要据点，但也严重削弱了它统治十三殖民地的能力。史家曾经把美国革命看作大英帝国史上截然不同的两个时代之间的分界线："第一"大英帝国是在大西洋地区活动的殖民和贸易国家；而"第二"大英帝国植根于亚洲，主要特点是征服和直接统治。

"七年战争"恰恰预示着一个在大西洋和亚洲两地活动，贸易和征服并重的大英帝国的诞生。“七年战争”标志着一个现代大英帝国的开始，它既是全球帝国也是陆上帝国，需要大量资源维持运作，包括人力、经济和文化资源。

图9：“七年战争”形势示意图

“七年战争”对法国有何影响？

"七年战争"对法兰西帝国同样有着重大的意义，但并不像传统观念所认为的那样，只是敲响了它的丧钟。实际上，尽管法国输掉了这场战争，它却重新焕发活力，与英国继续缠斗。和平条约的墨迹未干，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手下那位精明的首席大臣舒瓦瑟尔公爵就开始为“复仇战争”做准备了。

此后，法国改造并建设了现代化的军队，大幅扩充海军的规模，1781年，这支海军在约克敦对英国造成了毁灭性的影响，促成了英国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投降。它建立了大陆间的联盟，在加勒比地区的商业也蒸蒸日上。

最后，法国将其帝国的目光热切地转向东方殖民地。舒瓦瑟尔及其继任者积极研究了入侵埃及的可能性，因为埃及是通往印度的垫脚石，并派遣布干维尔元帅去太平洋地区物色新的殖民地，同时对英国挑衅。因为法国的历史经常被根据政治体制划分开来，各个时期之间的连续性往往被忽略了。但如果考察法国的帝国政策，就会看到一个更加统一的全貌。值得一提的是，舒瓦瑟尔的某些计划在一代人之后的拿破仑身上找到了共鸣。可以说，法帝国没有死于"七年战争"，它只是改变了基调。

图10：“七年战争”后，英帝国殖民地区域示意图

总之，"七年战争"并没有结束英法两帝国间的对抗，也没有让天平决定性地向英国这边倾斜，而是为英法两个帝国的历史开启了新的篇章。它标志着转向领土收益，并以这种收益来直接统治显然是异域的臣民。重要的是，它还标志着把东方作为帝国渴望之地的观念转变。从这一刻起，英法两帝国的竞争史便在那里徐徐展开，尤其是在印度。下一个世纪，英国在印度的势力急剧扩张。法国竭尽全力阻挠英国在印度的扩张，并在中东和北非拓展它自己的影响。简而言之，"七年战争"加速了英法帝国之间对东方殖民地的竞争。